名家觀點／從金融觀點 透視「不上當」說

英國金融時報上月（2024年6月15日）透露，2023年4月間歐盟執委會主席範德賴恩（Ursula von der Leyen）訪問時，被告知曾誘使北京攻台，但習不上當（He said the US was trying to trick China into invading Taiwan, but he would not take the bait），白宮／國務院旋即反駁不是這回事（It’s certainly not accurate），也不知是想打臉誰（金融時報？範德賴恩？還是北京？），引發各種陰謀論。

最妙的是台北不同媒體翻譯各有不同，外交部也湊熱鬧，插話表示國際社會很清楚，究竟是誰要改變現狀？ 其實這話講了等於沒講。

事過400天，突然傳出舊聞，難免會有陰謀論，而華盛頓反應快速，令人不禁想起15年前一段舊事。2009年3月23日中國人民銀行行長周小川，在自家網站發表一篇「國際貨幣體系改革的理想目標」，對國際準備貨幣提出一些看法。次日（3月24日）上任總統才兩個月的歐巴馬，捺不住氣，在白宮記者會以總統之尊駁斥周小川的倡議，認為無必要改變現狀。以上駟對下駟，才真是無必要，其後一周內，改由財政部長蓋特納及聯準會主席柏南克在國會詢答，表明美國立場：無意改變現狀。

道理簡單，現狀對美有利，尤其是晚近幾任總統，大幅擴張聯準會資負表、加速國債增長，毫無愧色，當然樂見國際貨幣體系大致維持1971年Nixon shock後的現狀。2009年3月白宮主人的急於表態，以及最近任憑媒體質疑石油美元協議仍一語不發，應該都與國家利益攸關，這也是一種美國不上當。

周小川能驚動美國總統回應，自然面子十足，而文章發表前想必早就鴨子劃水已久，做過不少功課。2009年迄今已久，自然早已順水推舟祭出一些既定措施，包括設立CIPS（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）網羅千餘家銀行參與、促成國際貨幣基金SDR納入人民幣、領先積極研發CBDC、配合一帶一路將人民幣國際化、逐步擴大BRICs（金磚國家）等，只要觀察SWIFT平台下，支付清算板塊的微妙挪移，就可知二十年磨一劍，已漸見績效。

日圓、歐元，都曾有意無意要取代美元，但均功敗垂成。去美元化，絕非一蹴可幾，北京縱有規畫，在美元主場（Dollar dominance）優勢仍存下，必然了解，如與美國軍事對峙（或發生戰爭），也會因金融、科技另闢戰場，而討不了便宜。

簡言之，時候未到，既然時機尚未成熟，自然不宜躁進，難怪範德賴恩在北京會聽到would not take the bait的說法。

7月以降，媒體為誰想挑起世界（或台海）大戰，爭論不休，說實話，這種腳趾動的燈謎（典出鏡花緣），局外人實在無從猜測。不過刑案追兇常由動機／獲益推論，雖不盡然精確，但不中亦不遠。目前沒有國家承認真想發動戰事，至少不會想直接介入，俄烏戰局，造成俄羅斯3,000億美元資產凍結的慘況，西方國家銀行也賠上政治幹預金融的惡名，是活生生的殷鑑。

因此在SWIFT結算平台尚未有結構性改變、CIPS系統未成氣候、與友好國家SWAP布局未完整、IMF投票制度未有利修改前，發動戰爭，應不是北京的優先選項。而時間既然是重要因素，那美國是否會計劃儘早介入戰事，或進行代理人戰爭？ 對軍事我欠了解，但依照國際上歷次兵推，多屬兩敗俱傷，最多也是Pyrrhic victory（慘勝），輕啟戰端，應不是智者所當為。不會上當？應該是任何一方，都不會輕易上當，Ｗho will take the bait？ 大魚拒吞餌，小蝦米又何必想不開？

（作者是新世代金融基金會董事長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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